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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特拉维夫在战争威胁下享受生活

导读

看着特拉维夫人在面临外敌威胁的状况下,仍然安逸地在海边享受生活。我不由想到:很多中国人实在活得太累太匆忙了。一天又一天,无法放慢脚步,活得放松舒展一些。当生活只剩下生存,不再有冲动,不再有闯劲,只是在麻木的、小心谨慎的重复既有的轨迹。

作者:brightsunr

我眨了眨睁圆的双眼,擦了擦嘴角快流下来的口水,兀自说道:“以色列人活得真是自在安逸!”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特拉维夫海滩胜景时,由衷发出的感概。

受到国内媒体新闻报道的影响,在我的想象中,以色列人的生活常和防空警报、防空掩体、防毒面具及自杀性爆炸脱不开关系,笼罩在战争和恐怖袭击的愁云惨雾中。

当车子开过滨海公路,我扒着车窗,看见碧海蓝天背景中,一大群人正在漫长的金色沙滩上晒太阳、游泳、冲浪、散步、慢跑、遛狗、做瑜伽、打木板球、打沙滩排球,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享受着“夏威夷假期式”的悠闲生活。这一幕,犹如一道艳光照亮了沉闷的车厢,随之,我的惊叹与艳羡之情喷薄而出,头脑中对以色列的印象已被悄然改写。

双眼自动屏蔽掉身材走形、皮肤松弛的大妈大叔,还能地瞄到众多美女帅哥,他们身着清凉泳装,犹如一团团彩云般聚集,在明媚的阳光下戏水玩沙,挥洒着青春以及青春赐予的性感。犹太人黑头发、黑眼睛,面孔融合了西方人的立体和东方人的柔和,再加上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轮廓清晰的健美肌肉,这实景泳装秀就如同丰盛的视觉自助餐,让我不知该从哪儿开始着眼。被湿润海风吹过的空气中,似乎都有阵阵火辣而香软的味道在飘动,令人不禁浮想联翩。如果硬要给这场景取个矫情的名字的话,我想,或许可以叫作“印象·特拉维夫”。

看见这番可餐的秀色,积郁在我胸中的枯燥感与烦闷感如同雾霾被春风一扫而空。我瞬时神经兴奋,疲惫感骤降。

我很想大声地说:真美呀,真迷人呀!停下车来,下去玩一会吧!

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为何要急着赶回荒凉冷清的西岸?为什么不能停留一会,打破日复一日的陈规,给枯燥、沉闷的生活增加些色彩和乐趣呢?我知道,全车就我一个人这么想,上了年纪的人早对窗外的一切视而不见。

车窗外的场景与我的处境反差巨大,车窗外的快乐像是被厚厚的玻璃墙挡住,就在眼前却透不进来。相比之下,我感觉自己就像身处一出带有荒诞色彩的悲情剧,几个演员在一处没有灯光的阴暗角落自苦自抑。在这出戏里,缺少活力,缺少变化,更缺少快乐。

特拉维夫离拉姆安拉不远,两地之间道路通畅,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

到巴以地区半年多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自己开车去特拉维夫度周末,去那里寻找久违的快乐。这本是件简单轻松的事,实现它却需要像“飞跃疯人院”似的突破层层束缚,包括克服自身的懦弱与恐惧。说是去特拉维夫,不如说逃向特拉维夫。“飞越疯人院”,来到充满生活气息的人间,这种短暂的、间隔的调节支撑着我在压抑的生活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我还是就此打住不愉快的回忆,回到关于特拉维夫这座城市的话题。

特拉维夫位于地中海之畔,是座由南向北沿海而建的狭长状的城市。特拉维夫气候好,一年从头到尾,天中有天都是晴天——碧空如洗,白云漂浮,阳光乱好,夏天似乎永远不落幕,气温只是在火热与温暖之间切换。街头红艳似火的凤凰花一年年开了又谢,葱郁的树木向来绿意不减。

地中海的阳光,一听这名头就觉出明艳与灿烂。我太需要这样的阳光晒一晒我在西岸的半地下室里快憋得发霉的身躯。我太需要这样的人阳光再次灼烧我那快要腐烂的梦想——山的背后还有海,还可以追求一个更宽广、辽阔的天地。

全年都有好天气,这还不够。蓝色大海和金色沙滩毫无疑问是特拉维夫最吸引人的地方。

站在海边,双脚埋进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细沙。海浪起落,冲上沙滩,化作白色泡沫,又转瞬消逝。一些浪头会涌得很高,把我的双脚打湿。我爱这个游戏。

望着天边的海平面,听着潮涨潮落的声音,大海给我带来的安慰一如既往,让我感到放松与愉悦。生命也许真是起源于海洋,不然,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大海、赞美大海呢?

大海沙滩不仅是自然的造物、地理的美景。特拉维夫的沿海地带被规划、开发、利用和保护得很好。海边的绿地、长椅、凉亭、步行道、自行车专用道、停车场等设施一应俱全。沙滩北端废弃的海港已被改造成城市商业综合体,昔日的仓库变成了餐厅、商铺、咖啡厅和农贸市场,每逢节假日人来人往,热闹有生气,昔日的码头变成了木地板的小广场,少年们带着头盔在此滑滑板、骑自行车。漫长的海岸线不仅是富含商机的黄金地带,更是这座城市中最能汇聚人气的公共空间。

评价一座城市建设是否人性化,环境是否宜居,我会看它的公共空间。有了良好而充足的公共空间,大城市才不再只是钢筋水泥的冰冷丛林,而会变得丰富、生动起来。城市居民也不再是一个个寄居在单元格中的孤立个体,步履匆匆,关系淡漠,而是能够聚在一个公共场所中交流、互动,共同参与休闲与文化活动。

和那些大广场、大雕塑、大喷泉、大楼堂等政绩和形象工程不同,特拉维夫海边的建筑与设施一律半新不旧,没法和宏伟、壮观、大气、奢华等词语联系到一起,却又显得很实用而到位,离政治很远,而离人们的生活很近。

海边当然还有很多小酒吧和小餐厅,室内的或露天的,上座率高,人气旺,点一瓶啤酒,就可以在沙滩的躺椅上躺一个下午。很多不愿花钱消费的人,自带酒水干粮,在沙滩上铺一块席子,或坐或躺,很是惬意。沙滩上的人或是三五成群朋友小聚,或是两人结伴情侣对望,再或是一人独处怡然自得,晒着日光浴,听着海浪声,吹着习习海风,聊天、看书、听音乐、喝酒、抽水烟,皆是放松身心,享受人生。待到夕阳缓缓坠入海中,愉快放松的一天就这样度过。

在海边玩耍,静动两相宜,有的人躺着晒太阳,也有的人在运动——游泳、慢跑、冲浪、飞盘、沙滩排球,还有以色列独特的木板球——Matkot,玩法就是两人用比乒乓球拍子大两倍的木板,把一只比乒乓球大两倍的球隔空拍来拍去,不使球落地。没有球网,没有边界,啪嗒啪嗒,照样抽得很带劲儿,就像是扔飞盘,不是为了对抗与竞争,而是考验相互配合的休闲运动。

在特拉维夫人的世界中,去海边玩不是度假,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

看着特拉维夫人在面临外敌威胁的状况下,仍然安逸地在海边享受生活。我不由想到(这个想法也可能不准确):很多中国人实在活得太累太匆忙了。一天又一天,无法放慢脚步,活得放松舒展一些。当生活只剩下生存,不再有冲动,不再有闯劲,只是在麻木的、小心谨慎的重复既有的轨迹。我还不由想到:国家与民族的凝聚力与发展动力不完全来自与外敌的对抗,更不源自领袖至上的专制。人人均享发展机会,能通过努力实现个人价值,自由地追寻幸福,这才是成功的国家样板。

除了大海和沙滩,特拉维夫最吸引我的还有包豪斯建筑。

建筑,是人类创造物质文明的终极形式。对于我这么一个中学学理科,一度钟爱几何,结果大学误入歧途学了偏门外语的人,建筑仍是一个不褪色的梦境,会猛然把我吸进去,让我醉心不已。

沿着特拉维夫海边,一排半新不旧、没多少时髦感和新奇感的酒店拔地而起。特拉维夫人并不欣赏这些建筑,埋怨它们挡住了视野与海风。说实话,特拉维夫高楼不多,少了点儿国际性大都会的大气,目前最高建筑应该是AzrielCenter——由横截面分别是正方形、三角形、圆形的三栋大厦组成的建筑群,很有特色,但在我看来,AzrielCenter远不如那些四五层楼高的、已显得陈旧的包豪斯建筑有魅力。

举着LonelyPlanet,凝望着特拉维夫地图,我的目光聚焦在一个地名之上——罗斯柴尔德大街,对,就是以创建世界金融王国的犹太家族名来命名的大街。那里是特拉维夫包豪斯建筑最集中、修护最完好的街区。我非常想要去那儿看看,简直是望眼欲穿。

包豪斯(Bauhaus),我为这个词语着迷。它与高端大气无关,而意味着简洁、实用的现代风格。包豪斯起初是一所位于德国魏玛的工艺设计学校,创建于年,年被德国纳粹强迫关闭,存在时间仅短短14年,但其倡导的设计风格在现代设计史中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地位举足轻重。包豪斯将技术与艺术融为一体,抛弃了复杂而无用的装饰,转而注重实用。可以说,这种设计风格中带有一种“消除阶级,现实平等”的社会主义理想。包豪斯学校的创始人也相信,包豪斯可以塑造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和谐及民主的德国社会。

封建时代,穷苦人栖身于简陋的茅屋,王公贵族居住在华美的宫殿,住房不同,吃穿用度也一样差异巨大,前者粗衣粝食,后者锦衣玉食。但随着工业化的发展,社会更加平等,人们开始考虑如何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创造出既美观又实用的建筑物与工业产品,让社会大众都消费得起,从而“消除阶级差异、实现人人平等”。包豪斯设计的价值便体现在其中。

特拉维夫的包豪斯建筑外形像是方盒子,平屋顶,外墙是白色或米色的,有贯通的长窗子及弧形拐角的狭长阳台。与哥特式、巴洛克等西方古典主义风格相比,包豪斯建筑摒弃了一切奢华繁复、没有用途的装饰,最大限度地体现着简洁、实用等现代特色,没有令人眼花缭乱、啧啧称奇的精美,却体现着对平等与理性的追求。

特拉维夫的包豪斯建筑大多兴建于年至年之间。当年,为逃避纳粹的迫害,大量欧洲犹太人涌入由英国委任统治的巴勒斯坦,也将包豪斯的设计理念带到了巴勒斯坦。新移民需要大量新住房,而包豪斯建筑经济实用,工期短、成本低,非常符合移民社区的需求,也与当时社会主义及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相契合。

特拉维夫共有近座包豪斯建筑,是世界上包豪斯建筑最多最集中的城市。这些外墙是白色或米色的建筑群组成了一座白色的城市,在地中海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亮白,所以被称为“白城”。年,作为20世纪前期现代建筑运动和新兴城市规划杰出的代表和范本,“白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白城”只有70多年的历史,是世界上最年轻的文化遗产之一。

然而,由于海边高盐度、高湿度空气的腐蚀,再加之年久失修,不少包豪斯建筑外墙的表层剥落,斑斑驳驳。翻新工程的进度并未赶上建筑物老去的脚步,年轻的遗产也面临着严峻的保护问题。耶路撒冷石砌的教堂能够屹立千年,特拉维夫的包豪斯房屋青春短暂,几十年后就需要重新粉刷、修整。因为强调简洁、实用,而忽略了民族文化特色,包豪斯风格又被称为国际风格。在有的人眼中,这些千篇一律的“火柴盒”建筑并不好看,甚至是平庸而无趣的。什么是美,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衡量标准。在我心中,lessismore,简洁就是美。所以,面对差别不大的包豪斯建筑,我依然不停地变化角度,狂按快门,试图记录下眼中的美。

6月到了,特拉维夫的凤凰花开了。再过大约一个月,我就要离开巴以地区了。一年快过去了,我终于去了罗斯柴尔德大街。这个简单的心愿之前久未实现,心里很难受,像是堵了什么。站在罗斯柴尔德大街的街心公园,愿望最终实现,我仍开心不起来,原来愿望也是有保质期的,时间长了也会变味。6月正值盛夏,阳光灼热,街心公园的凤凰花开了一树又一树,艳红似火,很美,我却无心欣赏,不停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失去了自由与快乐。

公园步行道上人来人往,有人在慢跑,有人在遛狗,有人在推着婴儿车散步,一副美好的生活图景。而生活并不会总是这样岁月静好。

一个月之后,年的7月,中东的革命之风带着粗粝而滚烫的沙子,席卷了政局一向稳定的以色列。

一批不安分的年轻人在罗斯柴尔德大街街心绿地上搭起帐篷,以此表达不满与抗议。“帐篷抗议”得到了以色列人的响应,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参加示威游行,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人数达到40多万,创以色列建国以来的历史之最。不过,示威游行与中东和平无关,而是为了呼吁社会公正,声讨以色列近年来高居不下的物价房价、不令人满意的社会福利以及大资本家对经济的垄断。

按照以色列官方统计,年至年六年之间,特拉维夫的房价上涨了近5成。在欧洲,住房花销占人均收入的30%,而在以色列,这个比例约达45%。许多刚从军队退役和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突然发现已经租不起房住了。包豪斯建筑虽然老旧,但房价与租金不菲。因为决定房地产价值的三大因素是:地段、地段、地段,而与建造成本关系不大。此外,以色列物价也涨得厉害,直逼北欧水平。虽说以色列经济发达,但人均收入却不及欧美国家,民众税赋也不轻。

由此联想到了北京的高房价,在北京,住房花销与人均收入比达到60%,生活在北京的年轻人承受的经济压力比起特拉维夫的年轻人有过之而不及。人均收入不高,但生活成本高,通常意味着贫富差距。

不同于阿拉伯国家的动荡局面,以色列的抗议以“非暴力”的形式进行,较为理性有序,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冲突与骚乱。在草地上搭帐篷抗议的年轻人,像是流浪的波西米亚或是开音乐节的嬉皮士。不少人晚上吃完饭,牵着狗、喝着咖啡就上街参加游行了。他们吹吹露天的风、喊喊口号、举举标语,一起探讨以色列的未来与前途,像是参加某种盛大的户外集会。

后来天下起雨,住帐篷的人散了,上街游行的人也散了,各自回到各自原有的生活轨迹。第二天,地中海上的太阳照常升起,房价没降,物价没跌,一切归于平稳。但这并不意味着抗议无用,有效的改革需要一个积年累月的渐进过程。至少,走上街头的人们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对于今天的以色列,确保国家安全之后,处理好民生与社会公平问题也非常紧要。

今天的以色列,社会体制半社半资。以色列版的“人民公社”——基布兹已渐渐走向没落。在市场经济盛行的时代,基布兹同样开始实行私有化,向合营公司的模式发展。经济新自由主义持续30多年来,以色列经济腾飞同时,国家经济命脉也被20个最有权势的大家族控制。

重返建国之初的社会主义道路,还是继续推进资本主义经济自由化?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在以色列引起一场争辩。

在成熟的民主国家,社会发展总在左与右之间摇摆,就像是骑单车,必须找到平等与自由竞争之间的平衡点才能继续向前进。平等意味着对富人的高税收及对穷人的高福利,会放纵人性中的惰性与依赖,削弱进取心与竞争力。太平等往往就是不平等。经济自由化有利于竞争,但又难免形成利益垄断集团,造就富翁的同时也制造更多的穷人,拉大社会贫富差距,导致阶级分化。

追求人人平等的理想虽然纯真美好,但也始终会撞上坚硬的现实地面。“消除阶级,现实平等”可能永远只是个社会空想。

乔治·奥威尔在《》中写道:“有史以来,大概是从新石器时代以来,全世界共有三种人,即上等人、中等人、下等人。他们又通过各种方式进一步分为多种人。即使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和改变之后,相同的社会格局总是再次出现。这三种人的目标是完全不可调和的。上等人的目标是保持他们的地位。中等人的目标是与上等人交换地位。而下等人总是劳累之极,因此偶尔才会估计日常生活之外的事情,而如果他们有目标的话,那么就是取消等级区别,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奥威尔的预言无数次得到印证。大革命爆发后,旧的社会被打破,起初,社会大同,一片平等。慢慢地,阶级分化再次恢复,出现贫富差距加大、阶级固化、社会不公等现象。虽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但我相信历史应该是一条螺旋上升的曲线——虽有曲折反复,但文明总在进步,新的时代,改革不再伴随着动荡,而进入了有序的轨道。结果平等虽然并不现实,但机会平等应该得到保障。

平等的真义就在于机会平等。每个人无论出身如何,都能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发展机会,并且在公平的规则下自由竞争。这才能推动社会的进步。

从特拉维夫的海滩回忆起当年的心境,又从包豪斯建筑联想到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啰啰嗦嗦地扯了一堆,已离题太远。这或许算是借景抒情,或是寄情于景。

离开巴以地区前的一个星期,我再次去了特拉维夫,再次去了海边,沙滩上的景象与我初次见到时没有什么不同,我的心情却不再一样了。7月的海边阳光强烈,我一个人沿着沙滩走了很久,又拍了很多的照片,算是留念,也算是最后的告别。

站在海边,双脚埋进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细沙。总一些浪头会涌得很高,把我的双脚打湿。我爱这个游戏。那一刻,此前心情无论是压抑还是愤怒,都终会渐渐平静下来。

逃向特拉维夫,我又在海边度过了快乐的一天。逃离与反抗,总觉得电影《飞越疯人院》中的主题和情节,曾经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真实。

《圣经》旧约诗篇第章说:“啊,耶路撒冷,若我把你忘记,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艺。”

借用朋友的话,我却想说:“啊,耶路撒冷,若我把你忘记,那是因为特拉维夫。”

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以色列两大城市,一个是严肃的宗教圣地,一个是世俗的花花世界。

我是一个庸俗的人,比起历史,我更喜欢创造未来无限可能的现在,比起宗教,我更热爱冲破禁锢、解放人性的尘世。无论是犹太教、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任何保守、极端的宗教势力都让我觉得不安。

在巴以地区呆得时间久一些,就能发现这个地方文化的多样性,这里有最宗教的,也有最世俗的。二者共存,反差鲜明,却总体和谐。

特拉维夫沙滩上总是活力无限,每段沙滩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不同的特色。沙滩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身穿清凉泳装,裸露着肌肤和肉体,尽情享受日光浴。在海边的某个角落,偶尔也有以色列籍的巴勒斯坦妇女穿着黑袍就下水了,海浪鼓起黑袍,海面上像是浮起一朵黑色的大蘑菇。一段被墙围起来的沙滩是正统犹太教徒哈瑞迪(Haredim)的专用浴场,隔天分别向男性、女性开放。哈瑞迪们终日研读教宗教经典,严格遵从宗教戒律,大热天照样穿着黑礼服、黑礼帽,而且坚持男女有别,公共场合需要异性隔离。他们同样穿着衣服下海游泳,从海边的小山丘望去,那些献身宗教的哈瑞迪们在海边嬉戏,玩得十分开心,沉浸于凡世的快乐,和在耶路撒冷时神情肃穆的状态如此不同。而再往北走上一百多米,就能抵达所谓的gaybeach。

从年开始,每年6月,以色列的盛夏时节,特拉维夫都会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游行,与“抗议”无关,而与“骄傲”有关,这就是特拉维夫一年一度的同性恋大游行。

年夏天,我就赶上看了一场国内还见不着的热闹。

游行从特拉维夫市内的一个小公园开始。首先是助兴表演。仅以皮内裤遮挡私处的肌肉猛男上场了,浓烟艳抹、穿着华丽的变装皇后也上场了,在小舞台上又跳又唱。台下不少人出门前也没打算正常着装打扮,一个个争奇斗艳,正在树阴下呼朋引伴,聊天合影。

随后,游行队伍从公园出发,沿着警方批准的路线行进,参与的群众越聚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壮大。许多人挥舞着彩虹旗和以色列国旗,在平日交通拥挤的大马路上闲庭漫步。游行花车是大卡车改的,缓慢地行驶在路中央,警察拉着绳索在两边护卫。车载音响播放着劲爆舞曲,音乐响彻街道。车上依然是几近赤裸、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在搔首弄姿。花车上也少不了游行赞助商的广告,商业社会的本质昭然若揭,赞助的钱不是白给的,这个道理和仅穿皮内裤的猛男一样几近赤裸。赞助商有特拉维夫著名的同性恋酒吧、夜店,也有某个国际知名的避孕套生产商,还有IT业巨擎谷歌(google)公司。

除了火力十足的肉体,谷歌花车上的绿色机器人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Android?这是什么?站在路边看热闹的我心中升起疑问,好像是手机操作系统,没用过,不熟悉。年的夏天,智能手机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盖了中国市场。而一年之前,我行将出国之前,诺基亚仍然占据着手机市场的半壁江山。我带出国用的手机就是诺基亚的直板机,对手机的记忆和认知也停留在了出国之前的那个夏天。

一年之内,世界变化太快,iPhone已由用的人不好意思承认不好用的装高端利器,成功蜕变为人见人爱的明星产品。而我还在约旦河西岸,拿着掉漆的诺基亚直板机,啪啪地摁键发短信,尚不知智能手机为何物。虽然巴勒斯坦没有3G网络,但用当地手机卡还能给国内发短信,而且只要5毛钱,我为此兴奋了一整天。然而,我最想发短信的对象,早已形同陌路人,断了联系,没了关心。我在手机上的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还是决定不发了。

回国再见面时,我曾思念的人正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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